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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一次握手 (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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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宿風仰頭看著城墻上不時回頭的身影,搶過鼓手手中鼓槌,不顧四周流矢亂竄,親自擂鼓助威。

激烈鏖戰三日三夜,武靈關破,羅勁松十分英勇頑強,騎馬率領部下與宿風的軍隊展開巷戰,戰馬被俞噲斬斷前腿,羅勁松跳下馬徒步奮戰,身後將士受到主帥激勵,拼死抵抗,宿風遠遠觀戰,對羅勁松生出敬重,命令俞噲只許生擒,羅勁松聽見仰天大笑:“我羅某寧死不做叛軍俘虜。”

俞噲因有宿風命令,不敢全力對攻,二人纏鬥中,羅勁松身後將士寡不敵眾,被俞噲手下包抄,有的陣亡有的被生擒,羅勁松一看大勢已去,瞅準俞噲空擋,戰刀削在他左肩,頓時血流如註,俞噲疼痛中激發生猛,使出全力擊之,幾個回合斬下羅勁松首級,首級滾落在地,被擒的將士一片哭聲,羅勁松身軀屹立不倒。

宿風命人為俞噲包紮傷口,確認他左臂無礙,下馬來到羅勁松身前單膝跪地,手下將士也跪了下去,宿風心中惋惜,拜下去道:“羅將軍之忠勇,前無古人後無來者,宿風十分崇敬,定善待羅將軍妻兒,並上奏新皇,在武靈關設忠勇祠,供後人景仰。”

羅勁松身軀方倒了下去,宿風下令厚葬。

羅勁松和部下陣亡將士的屍首被擡走,宿風又回頭去看俞噲,有軍醫正為俞噲清理傷口,

一邊為俞噲包紮,一邊聳著肩膀似乎在哭,宿風彎下腰看著:“很嚴重嗎?”

俞噲擡起頭,竟帶著笑容:“大將軍,沒事,只是小傷。”

宿風不悅訓斥軍醫道:“七尺男兒哭哭啼啼的,成何體統。”

俞噲嘿嘿笑道:“大將軍仔細瞧瞧,這是誰?”

宿風起身要走,俞噲道:“大將軍,是月牙兒,看我受傷了,心疼得直哭,我能不高興嗎?”

宿風停住腳步,這時月牙兒為俞噲包紮好傷口,抹了抹眼淚擡頭瞧著宿風,吸吸鼻子道:“拜見大將軍。”

宿風慍怒看著俞噲:“俞噲偷藏女子在軍中,可知罪嗎?”

月牙兒忙道:“是我惦記他,自己來投軍的,主管醫營的王校尉看我會包紮傷口,就留下了我,一直著男裝,臉上抹灰,沒人知道我是女子。”

宿風沒說話,轉身上馬又回過頭來,想問什麽終是抿了唇,往羅勁松的官廨而來。

有十數名著了喪服的女子正守在官廨門外與鄒仝部下對峙,為首的是羅勁松的夫人,名喚劉月娥,乃是將門虎女,手中寶劍舞得虎虎生風,劍尖直指鄒仝,鄒仝已接到宿風命令,要保全羅家上下,徒手左躲右閃不敢還擊。

宿風負手觀瞧,看鄒仝狼狽,翹了唇角。

鄒仝汗都下來了,朝著宿風喊道:“大將軍救命。”

宿風又觀戰一陣,看羅夫人有些力竭,其餘女子纏鬥中步伐開始散亂,響亮說道:“我是宿風。”

羅夫人一聽,大叫一聲沖了過來,挺劍就刺,宿風也不躲避,鄒仝趕緊揮劍來擋,羅夫人攻不過來,厲聲罵道:“宿風,你還我夫命來。”

宿風搖頭:“怎麽?羅夫人要拋下一雙年幼的兒女,隨夫就死嗎?”

羅夫人一楞,手中寶劍哐當掉在地上,血紅的眼眸狠狠瞪著宿風,宿風又道:“聽聞羅夫人的婆母還在京城,年邁久病,羅夫人該替夫盡孝才是。”

羅夫人放聲大哭,宿風對鄒仝道:“厚葬羅將軍後,派一隊人馬在此守著羅將軍家眷,務必保證安全無虞。待京城局勢穩定,再送回羅府。”

鄒仝說聲遵命,宿風率人大步進了官廨,聽鄒仝匯報截阻援軍戰況。

官廨分東西兩所,宿風進駐東所,因傷兵眾多,西所讚充醫營。

青艾正低頭忙碌的時候,月牙兒沖了進來,喊道:“姐姐,俞噲手臂受傷了,肉都翻出來了,我只替他簡單包紮,姐姐快去瞧瞧。”

青艾答應一聲,吩咐其他醫官趕緊醫治,說去去就回,拔腳和月牙兒來到東所,俞噲暫居東廂房,青艾進去仔細查看了傷口,刀口深可見骨,忙拿出穆醫官配制的封口金瘡藥灑在刀口上,俞噲疼得嘶聲不已,月牙兒一把握住他手,眼淚又下來了。

青艾仔細為俞噲包紮好,囑咐月牙兒為他早晚換藥,與月牙兒出來笑問道:“月牙兒不是厭惡大熊嗎?怎麽哭了?”

月牙兒一抹眼淚:“我夢想中的夫婿是大將軍那樣的。”

青艾咬了唇,月牙兒又道:“俞噲長得五大三粗的,確實不好看,可是我月牙兒長這麽大,他是對我最好的人,實話告訴姐姐,一開頭我任性回去做乞丐,若不是他安排人照應,城隍廟中那些人早將我生吞活剝了,當然了,後來我也展現了我的本領,可是話說回來,我算什麽呢?賤如螻蟻的小乞丐,他偏偏當我是寶貝,由著我胡鬧,哄著我縱容著我,他是什麽人?堂堂二等征南將軍。他出征的時候,我一聽他走了,上戰場去了,我惦記得一夜沒睡著。”

青艾手撫上她肩笑道:“既是兩情相悅,就對俞噲好些

月牙兒點點頭,青艾笑道:“還不快去。”

月牙兒微紅了臉又折了回去,宿風進來探望俞噲的時候,月牙兒正握著俞噲的手嘀嘀咕咕說著什麽,說得高興了,突然抱住他頭在臉上叭一聲,親了一口,俞噲的臉瞬間變成了紅布。

宿風身子往後一撤,躲在門廊後,唇角翹了起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戰爭場面寫不好,親們湊合看~

☆、青艾炸毛

宿風率領大軍由西向東,沿途攻城略地,沒費一兵一卒。

此次武靈關之戰,傷亡慘重,當日午後宿風到西所醫營來探望傷病將士。

一進大門,滿院子都搭著帳篷,走廊下也躺著傷兵,負責醫營的王校尉稟報道:“重傷的都在屋中,實在擠不下了,走廊下是較重的,帳篷中是輕傷的。”

宿風皺了眉頭,回頭瞧一眼鄒仝:“除去俞噲所居和羅將軍內宅,西所其餘屋子悉數騰出,幾位將軍參將牙將都過來住帳篷,我也一樣。”

鄒仝忙應聲是,宿風邁步進屋,屋中窗門大敞,一切井然有序,將士們看到大將軍前來,都欣喜著起身迎接,宿風忙制止了,挨著鋪位一個個察看傷情,和氣詢問,有斷了胳膊腿的,也有傷及肺腑的,宿風都問過了,站在屋中道:“戰場上刀劍無情,各位都是勇士,能活下來就是福氣,一定要好生療傷,大竈上辟出傷兵小竈,每日務必飲食/精細,眾位醫官要小心看顧。”

醫官們忙齊聲應是,宿風將正堂東西廂房耳房前座倒罩都看了,一一慰問過傷員,又來到廊下,此時院子裏帳篷中的傷員都已挪往東所,鄒仝看宿風停住腳步,手擋在唇邊咳了幾聲,瞧他面色疲憊,忙指指居中的帳篷道:“安伯都收拾好了,大將軍請進去歇息。”

宿風點點頭進了帳篷。

此時青艾去城中藥鋪買了許多三七粉回來,一進正堂瞧見好幾個傷員在抹眼淚,大喊一聲李軍醫,李軍醫忙忙過來,青艾指指那幾個人,略略有些生氣:“走的時候剛安撫好情緒,這會兒怎麽又哭上了?他們情緒一激動,會失血更多。”

這些軍醫都是她師弟,瞧她不悅,低了頭不敢說話,青艾招招手:“楞著做什麽?趕快過來拿藥,為他們止血。”

忙碌了一陣,幾個傷重的血都止住了,青艾松一口氣,傷員中有一個才十四的小兵,名叫阿河,青艾過去時,阿河正在哭,青艾蹲下去柔聲安撫:“阿河,傷口疼嗎?”

阿河流著淚搖搖頭:“胡軍醫,剛剛大將軍看我們來了,大將軍很和氣,問我家中還有何人,我說只有老娘,大將軍說等我傷好了,就多發餉銀,放我回去。”

青艾一聽宿風來過,才知道剛剛幾個重傷員為何激動,一生氣跑了出來,站到廊下圍欄上,大聲喊道:“王校尉,這裏是醫治傷員的地方,以後沒有我的同意,任何閑雜人等不得入內,包括什麽大將軍小將軍。”

宿風大軍出發後,第一個攻占的城市是安西,當時行軍三日三夜,宿風命令安營紮寨歇息,青艾就在此時與月牙兒和蘇蕓追上了他們,王校尉一看胡軍醫來了,高興得不得了,立馬登記造冊,稟報過俞噲讓她們跟著大軍行動。

前幾個月都很清閑,將士們偶有傷風感冒,青艾給他們看看,其他時間,除了趕路就是給那些師弟們接著上課訓練,此次武靈關血戰,青艾看著平日相熟的官兵,有的陣亡,有的傷殘,心中又急又恨,此時一聽宿風來過,擾了傷員情緒,心想這會兒你做什麽秀,一時氣急嚷了這麽幾句。

此時醫營中青艾為大,王校尉要倚仗她,自不敢惹,小心瞧一眼院子中央的帳篷,裏面那位更不敢惹,就沒有說話,青艾叉著腰:“王校尉,聽到沒有?”

王校尉往廂房躲了躲,假裝低頭察看傷員。

宿風大戰後十分疲憊,胸口憋悶翻滾,正在帳篷中靠坐著小憩,聽到外面有人叫喊,心中生疑,聽著象是青艾的聲音,起身順著帳篷縫隙向外看去,果真是她,臉紅撲撲的,鼻尖上凝著汗珠,臉頰邊幾綹散發垂落下來,依然是一襲藍衫,上面沾了血跡,正站在圍欄上叉著腰大聲呼喊,宿風聽到她那句什麽大將軍小將軍,挑了雙眉,又想起小時候遇見的母石雞。

青艾聽不到王校尉答應,不依不饒大聲喊著王校尉。過一會兒王校尉一溜小跑過來,低聲說幾句什麽,青艾咬著唇往這邊瞧了一眼,轉身回了正堂,接著看顧傷兵去了。宿風手扒著縫隙站了一會兒,又躺下去合了雙眼,不一會兒睡了過去。

一覺醒來已是傍晚,命安伯喚鄒仝來,鄒仝一進門,宿風劈頭問道:“青艾和月牙兒隨軍在醫營中,鄒仝可知?”

鄒仝忙說,“蘇蕓也在。”

宿風沈了臉,鄒仝忙道:“大將軍說過醫營之事讓俞噲全力負責,末將不能幹涉,末將又想,醫營中缺人,胡軍醫在,眾位小軍醫也有個主心骨,大將軍不知道,這胡軍醫幹脆利落指揮有序,今日瞧見傷亡者眾多,傷心之餘十分兇悍,她一兇起來醫營中人人懼怕,連王校尉都小心翼翼的,幸虧有胡軍醫在,官兵們才能及時安置療傷。又加胡軍醫想得周到,來的時候帶了幾大筐穆醫官配好的封口金瘡藥和戰時所需藥丸……”

宿風擺擺手:“知道了。”

鄒仝松一口氣,這時安伯端了托盤進來,說道:“外面起了冷風,公爺趁熱吃。”

宿風舀起半勺,粥裏有小米紅豆大棗枸杞蟲草川貝,一沾唇甜甜的,臉上就帶了絲笑意,抿一口問道:“安伯學會做糖霜了?”

安伯躬身回道:“老奴笨拙,問遍了軍營也沒學會。”

宿風瞧一眼鄒仝:“還是安伯忠厚,大小事都不會欺瞞本大將軍。”

鄒仝脖子一縮,安伯將粥捧了起來:“公爺快喝吧,一會兒就涼了,是青艾煮的,打著扇看著爐火,熬了一個多時辰。”

宿風唇角一翹,接過來吃了幾口,微微笑道:“那麽多傷兵她不用心看顧,熬什麽粥,多事。”

鄒仝心想,那您別吃啊,倒是怒發沖冠,讓安伯倒了去啊,哎,白先生倒黴了,只身在邊境大營,又孤單又傷心。

宿風吃完粥將碗遞給安伯,接過帕子擦了嘴漱了口,擡頭瞧一眼鄒仝:“怎麽還在?”

鄒仝忙不疊告退,出來長舒一口氣,這次賭註下對了,大將軍喜歡胡軍醫呆在軍營,是以不與他追究。否則以大將軍的性情,此次無法拿他怎樣,日後隨意抓他個小辮子,就得新賬舊賬一起算。

想著去瞧瞧俞噲,出了西所,迎面碰上蘇蕓,蘇蕓瞧見他臉色一白身子一縮,蚊子哼哼一般打招呼:“鄒將軍好。”

鄒仝嗯了一聲,與她擦身而過,這蘇蕓自從上次瞧見他滅殺邱槐隨從,見了他就跟見了鬼一般,鄒仝搖搖頭,想當年本將軍可是濁世翩翩佳公子,跟著大將軍七年,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。

來到俞噲屋中,月牙兒正為俞噲餵飯,俞噲瞧見鄒仝進來瞪他一眼,鄒仝大咧咧坐下了:“怎麽?嫌我礙眼?就因為你們兩個,剛剛被大將軍叫進去,出了一身冷汗。”

俞噲兩眼一瞪:“怎地?大將軍明明說過,醫營由我全權負責。”

鄒仝嘆口氣:“再讓你全權負責,你不能招女子進軍營,還是三個。”

俞噲眉毛都立起來了:“老鄒,你招進來的可不能算在我頭上,我只招了兩個,月牙兒和蘇蕓。”

鄒仝瞧一眼月牙兒,指指俞噲:“他一直以為胡軍醫是男子,唉,月牙兒瞧上他什麽了?”

月牙兒收拾著碗筷笑道:“一心一意對我好,不嫌棄我出身低微,也不利用身份地位強迫我。”

鄒仝笑笑:“就這些?”

月牙兒搖頭:“還有很多,說不清楚,反正看不見他我就想他。”

俞噲嘿嘿笑,月牙兒道:“好生養傷,我先回去了,醫營中缺人手,青艾姐姐今日老炸毛,一會兒人手不夠,又該發脾氣了,這從來不發脾氣的人萬一發作,還是挺可怕的,軍醫們都戰戰兢兢的。”

俞噲戀戀不舍瞧著月牙兒出了屋門,哈哈大笑道:“老鄒,我這次受傷可是值了,月牙兒以前可沒給過我一個好臉。這體貼,這溫柔,剛剛還……”

俞噲捂了腮幫忸怩起來,鄒仝嗤了一聲,又喝幾口茶,問道:“傷口可好些?”

俞噲一拍胸膛:“不就是個刀口嗎?我俞噲可是鐵打的。”

鄒仝嘆口氣搓一把臉:“雖說打了勝仗,可這心裏怎麽也松不下來,眼前全都是他們,到處都是血,許多身首分離,縫合在一處,也不知道找得對還是不對。”

俞噲低下頭去,鄒仝看他傷懷,笑道:“早知道有這麽一天,我們不殺回來,難道一輩子被困在邊境大營裏嗎?”

俞噲拳頭捏得咯咯響:“都怪那個狗皇帝和狗皇帝他爹,待攻進京城,定將他的頭砍下來,祭奠這些陣亡的將士。”

鄒仝還想說什麽,終是嘆口氣咽了回去,起身拍一下俞噲右肩:“兄弟,好生養傷。”

說著話邁步出門,俞噲喊聲等等,說道:“就你那婆婆媽媽的性子,今夜定睡不著,不如住在此處,我們說說話。”

夜裏剛睡下,身旁俞噲呼嚕聲起,鄒仝一笑,話說不成,有兄弟陪著,也好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下章再突破~

☆、月夜

夜裏,宿風東所西所巡視一番,見受傷的將士們情緒平穩,軍醫們也照顧得妥帖,心中滿意,來到官廨外的街面上,沿街走了一圈,幾名隨從遠遠跟著。

每個十字路口都有人在燒紙悲泣,許多人一邊哭一邊罵著宿風,說他是為禍的逆賊,武靈關這些百姓的安寧都被他攪了。

宿風安靜聽著,默然往前走,直走到關口上,雙方陣亡將士的屍身已經清理幹凈,雖凈水潑過,依然殘留著一團一團的血跡,宿風在垛口坐了一會兒,起身下了石階,來到關口之外,進入將士們新紮的營寨,到處都掛了白幡,戰士們唱著喪歌,夾雜著哭聲。

居中白色的帳篷中,停放著一具具屍體,負責操持後事的張校尉瞧見大將軍進來,忙過來拜見,宿風擺擺手一一走過那些屍體,大多都是跟了他七年的老兵,都是熟悉的面孔,想著他們在校場上生龍活虎操練,宿風攥緊了拳頭,點香下跪祭拜了,良久起身,囑咐張校尉厚葬並厚恤他們的家屬,若銀子不夠,就從軍中接管的州縣庫銀中去拿,明日一早過來拿令牌。

囑咐巡營加強守衛,宿風出了大營回了關口內。路旁各家各戶門窗緊閉,只有街角一家藥鋪開著門,宿風向裏瞥了一眼,停住了腳步。

有一個人正跪在地上苦苦哀求:“求徐郎中過去瞧瞧,我學藝不精,軍營中好幾位重傷員,可能是醫治不得法,這會兒又燒了起來,徐郎中…….”

她前面一位老者翹著山羊胡子端坐著,搖頭道:“宿風乃是叛國之將,他手下的人,老夫是不會管的,你回去吧。”

那人又磕下頭去:“都是些不到二十歲的青年人,有一個是才十四的娃娃,撇開政治見解,都是爹生父母養的,徐郎中只當他們是普通的病人,去為他們看看吧。”

徐郎中搖頭:“胡軍醫請回吧,老夫無能為力。”

宿風瞧著那身影,出一會兒神,朝身後招招手,身後跟著的劉校尉走了過來,宿風吩咐道:“將那老頭兒請到軍營裏去,夜裏重傷發燒的都讓他給診脈開方,告訴他若治不好,明日一把火燒了他全家。”

劉校尉領命去了,宿風站在門口,瞧著劉校尉帶著兩個士兵,進去跟徐郎中說聲大將軍有請,徐郎中一搖頭,兩個士兵過去架起老頭兒胳膊就走,青艾忙起身過來勸阻,劉校尉客氣說:“軍令難違,胡軍醫請勿阻攔。”

青艾無奈放開手,瞧著徐郎中被架走,垂頭喪氣出了藥鋪,門外宿風正負手站著,靜靜瞧著她。青艾腳步凝滯,這幾個月雖說跟隨大軍,卻一次也沒見過他,長長的行軍隊伍一眼望不到頭,他在中間,軍醫們在最後,安營紮寨的時候,不能在軍中亂跑,更無相見可能,只拜托月牙兒委婉問過俞噲,大將軍身子如何,可犯過嗽疾,聽說他一切安好,遂安心教著師弟們提高,自己也不忘刻苦,幾月過去,更覺二人相距遙遠,山巔明月雖不可及,卻能看到,他卻看也看不到。

猛然瞧見他站在自己面前,青艾楞怔著頓住了腳步,他面色十分疲憊,向來明凈的面容上染了風霜,頭發和衣衫依然一絲不茍,四目凝望,宿風的手伸了過來,將她一綹碎發捋到耳後,微笑說道:“頭發都亂了。”

青艾惶然醒過神來,後退幾步拜了下去:“青艾參見大將軍。”

宿風嗯了一聲,他沒問青艾為何又來到軍中,青艾也就聰明得三緘其口。

宿風喚一名士兵過來,吩咐他牽了青艾的馬回去,前行幾步回頭瞧青艾定定站著,招招手道:“一起回去吧。”

青艾依然僵立著,宿風站住腳步瞧著她:“是命令。”

青艾這才挪步過來,比宿風落後半個身子,宿風特意放慢腳步,與她並肩而行。此時各處路口黃紙燃盡只殘留著紙灰,路過一家窗下,聽到有孩童啼哭,大人喝斥道,哭,你再哭,小心惡魔宿風來吃了你……啼哭立止。

身旁青艾笑出聲來,宿風側頭瞧著她:“很可笑?”

青艾忙忍住了,瞧他一眼又低下頭去,盯著自己腳尖道:“大將軍不覺得可笑嗎?”

宿風唇角上揚:“確實可笑。”

青艾不知他何意,沒敢接話,二人並肩走著,又一次陷入沈默,沈默中青艾道:“大將軍,青艾惦記那些重傷員,想趕回去瞧瞧。”

宿風笑笑:“不是有徐老頭嗎?他也算是雍朝的名醫。”

青艾聽他話音,是沒答應的意思,只得繼續在他身旁緩步走著,沒話找話問道:“徐郎中果真是名醫嗎?”

宿風一笑:“不是名醫,哪有那麽大臭架子。”

青艾又問:“那穆醫官呢?”

宿風笑笑:“穆醫官是禦醫,先父有一次在渭城重病,先皇派穆醫官前去醫治以示皇恩,穆醫官瞧上了當地一位姑娘,然後就一去不回。”

青艾不由也笑了:“穆醫官乃是至情至性之人。”

宿風點點頭,偏頭瞧著青艾,兩手緊緊攥著衣袍,鼻尖凝了汗珠,兩眼盯著腳尖,隨著他的腳步,亦步亦趨。

月光靜靜照著,兩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,青艾心想,大將軍今夜愛笑些,話也多些。

又走過一條石板街,前面是個上坡,月亮隱進雲層,青艾低著頭想著心思,腳下一絆,險些摔個嘴啃泥,宿風眼疾手快,一把抓住她手臂往身旁一扯,青艾緊靠著他站定了,口中說道多謝大將軍,宿風嗯了一聲,手卻沒有松開。

青艾手臂使勁想要掙脫,宿風更用力了些,緊緊鉗住她左手臂,另一只手搭上她右肩,低低說道:“青艾能跟隨大軍,我很高興。”

他的手從她肩膀上移到頸側,停留一下又向上移,青艾僵立著,感覺他掌心的薄繭若有若無摩挲著她的臉頰,想要躲避卻觸電一般動彈不得。

月亮從雲層中探出頭來,照在青艾滿是紅暈的臉上,她張著眼,看著宿風神情不明的臉,猛然驚醒過來,用力掙脫開向前跑去。宿風伸手拉住她手:“青艾,陪我一會兒,就這一會兒。”

青艾轉身看著他,他的目光中覆著從未有過的柔和,青艾掙開他的手,咬一下唇點了點頭。

二人依然並著肩,只是青艾離宿風遠了些,想著他剛才的動作,捉摸不透他什麽意思,他離得如此之近,似乎夢中的一切都成了現實,又似乎彼此更加遙遠,他的氣息一波一波傳過來,青艾局促不安,擡眼望著月亮,心裏反覆唱著幾句歌詞,月亮走,我也走,月亮走,我也走,後面哥哥妹妹的實在想不起來,是媽媽經常哼的老歌。

哼著哼著突然想起在一本書上看過,許多男子經過大戰後,會撲向第一眼看到的女子,以證明自己還活著,青艾悚然而驚,側目瞧宿風一眼,宿風正瞧著她,目光中意味不明,青艾加快了腳步,心想,這夜深人靜孤男寡女的,還是趕緊回到官廨為妙。

正胡思亂想著,宿風喚一聲青艾,青艾哆嗦一下,宿風抿一下唇說道:“武靈關一戰,將士傷亡慘重……”

青艾回頭瞧他一眼,眼眸中似乎浮著一層水光。這一日胸中堵著的悶氣又回來了,嘆口氣道:“是啊,一將功成萬骨枯,權貴們爭權奪利,誰又會在乎小老百姓的死活。”

“我在乎。”宿風站住了腳步:“內有皇帝逼迫,外有朗堃虎視眈眈,這些年我盡力周旋,今年朗堃有意讓其妹與雍朝聯姻,我不帶著他們殺回來,早晚會被困死在邊境大營。”

青艾也頓住腳步,回身看著他:“只以為大將軍發起戰爭是為了爭奪/權勢,是我想得太簡單了。”

宿風也看著她,走近了幾步:“先皇一直拿宿府安危拿捏我,先皇駕崩後,尉遲勳更是將宿府看管起來,合府老少形同軟禁,我已經一忍再忍。”

青艾被他的氣息籠罩著,呼吸有些不穩,深吸一口氣道:“原來,你有你的不得已。”

心中卻想的是,即便你沒有不得已,我也支持你,隨即,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,這算什麽,腦殘粉?她低下頭,心中暗罵自己鬼迷心竅。

不期然宿風說道:“我,想抱抱青艾。”

青艾尚未回過神來,已被他圈在懷中,青艾想拒絕,怎奈那清冷的懷抱磁石一般,將她整個人牢牢吸附其中,宿風雙臂圈著她,瞧著她的臉,唇若蜻蜓點水一般,在她鼻尖輕啄一下,青艾腦子裏瞬間一片空白,兩腿一軟向宿風靠了過來,宿風一笑,雙臂越圈越緊,將她緊緊抱在懷中,她的身子馨香而輕軟,宿風越抱越緊。

很快青艾回過神來,驚慌撲騰著若剛入籠的小鳥,宿風笑笑松開她,逗她道:“別的女子若知道我的身份,都象狗皮膏藥一樣貼上來,轟都轟不走,青艾倒是不同,對本大將軍欲擒故縱。”

青艾身子一縮,低頭道:“醫營中很忙,在下先行一步。”

說完頭也不回快步走了,宿風懊惱拍了拍額頭,站在原地看著她細瘦的背影越走越遠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~~O(∩_∩)O~~

☆、麗妃

尉遲勳剛得知各路援軍被伏擊,又收到武靈關失陷的消息,忙擬聖旨命南部大軍北上護駕,聖旨未發出,張讓慌張跑了進來,說京城九道大門都掛了白旗,禁軍將朝中幾位重臣的府邸團團圍住,時明正帶人往皇城而來。

尉遲勳忙咬牙吩咐:“關閉皇城大門,讓侍衛長姜垣死守,守住了讓姜垣做禁軍統領,手下侍衛每人賞金二百兩。”

瞧著張讓出去,尉遲勳一掌擊在禦案上:“安王,倒是朕小瞧了你。”

他從地道到了寧壽宮,掀開腳踏就看到梅妃高懸在房梁上,跳出去一把抱下來,手伸到鼻子底下,氣若游絲,心下一松,活著就好。

梅妃悠悠轉醒的時候,人已在大明殿,尉遲勳正瞧著她,神色不明。

梅妃聽著外面的喊殺聲,坐起身落下淚來,哽咽著道:“勳兒,是我盜走了右虎符,謙兒知道了我們的事,恨得咬牙切齒,不只謙兒,整個天下整個朝堂都知道了……”

梅妃淒然笑了起來,悠悠念起那首童謠,仁壽宮寧壽宮,冰清玉潔墮泥塵,太極殿大明殿,宣華武曌覆亂雍。

尉遲勳瞧著她咬牙道:“天下都是朕的,朕喜歡一個女人,無需旁人說三道四,梅兒,跟朕到南方去,南方軍會擁戴著朕,打回京城,這天下依然是朕的。”

梅妃搖頭:“我無顏再活著,也不想看你和謙兒手足相殘,勳兒快逃吧。”

尉遲勳蹲下身捏住她的雙肩:“朕只問你一句,你對朕,可曾有過一絲真情?”

梅妃眼角有淚落下:“我也有過人生的憧憬,幻想一生一世一雙人,進宮後,先皇雖寵著我,卻不過當我是一只可人的阿貓阿狗,只有勳兒,將我當人看待,有時候午夜夢回,瞧著勳兒躺在身旁,總想著,若我晚生幾年,或者早些遇見……”

梅妃雙頰染上紅暈,尉遲勳瞧著她,雙眸中意味不明:“梅兒,跟朕走吧,是死是活,我們都在一起。”

梅妃點了點頭,尉遲勳彎腰捉住她手,拉起她攬住她肩頭,捏著龍椅一角用力一擰,嘎啦啦一聲,龍椅下現出一條地道來。

二人剛要邁下石階,麗妃挺著大肚子一臉驚慌跑了進來,撫著肚子哀求道:“皇上撇下妾身,妾身死而無怨,可皇上唯一的血脈,皇上也不管了嗎?”

尉遲勳嘆口氣:“一起走吧。”

地道中漆黑一團,褚文鴛挺著大肚子跟在後面,聽著前面尉遲勳柔聲安慰梅妃:“梅兒別怕,一會兒就到了,梅兒抓著朕的手,小心別碰著……”

褚文鴛默然扶墻走著,心中憤怒若野火一樣熊熊燃燒。

大概走了一個多時辰,尉遲勳一摁機括,推開頭頂石板,明亮的燈光照射進來,登上石階出來,上面是一個開闊的廳堂,尉遲勳居中坐了,喊一聲來人,有人匆匆忙忙跑了進來,一頭跪倒在地:“皇上,老奴可把皇上盼來了,皇上受驚了。侍衛們都已待命,明日一早就出發,只是要委屈皇上和兩位娘娘喬裝改扮。”

尉遲勳點點頭:“嗯,很好,趙琉,外面情勢如何?”

趙琉忙稟道:“姜垣正帶著內禁衛與時明對峙,替身已經坐進大明殿,一旦皇城被攻下,咱們安插的人會給他灌進鴆酒。”

貴太妃惴惴坐著,麗妃在一旁眼皮輕輕一跳。

三人簡單吃些飯菜,有人來伺候著洗漱了,尉遲勳摟了梅妃進了東寢室,褚文鴛進了西寢室,稍事歇息,起身出門來到廚房,過一會兒端著熱氣騰騰的兩個瓷盅敲響東寢室的門,尉遲勳不耐煩問一聲何事,褚文鴛柔聲道:“怕皇上和梅妃娘娘受驚難以入眠,特意煮了安神的柏子湯。”

尉遲勳說聲不用,梅妃過來開了門,頭發有些散亂,兩腮布滿紅暈,褚文鴛心中一聲冷笑,進來將托盤放在幾上,拿起一盞來到尉遲勳面前,彎下腰兩手舉過頭頂,恭敬說道:“皇上請用。”

尉遲勳瞧著她雪白的脖頸,伸手撫摩上去,笑看一眼梅妃,“七年前,朕夢裏全是文鴛,後來三年面壁,有了頭風的毛病,梅兒常常送荷葉粥給朕,朕的心思才挪到梅兒身上。”

梅妃低下頭去,當年太子囚禁之地離寧壽宮不遠,她不過是為了謙兒,給太子做個順水人情,不想挑起今日孽緣,悄悄嘆一口氣,是生是死,我陪著他就是。

褚文鴛舉著那盅柏子湯,話音裏帶了顫音:“皇上當年對妾身若即若離,妾身知道皇上忌憚宿風,才故意將柳枝送與他,以試探皇上。皇上,文鴛所做一切,都是為了得到皇上的真心……”

尉遲勳一笑,伸手將柏子湯接了過去,淺飲幾口,放在幾上倚在榻旁,瞧著眼前兩個美人瞇眼笑道:“眼下不過是暫時的困境,很快就會脫困,兩位愛妃放心吧。”

麗妃和梅妃對視一眼,都別開頭去,半晌梅妃移步過來,端起幾案上茶盅,笑說道:“我來餵勳兒吧。”

尉遲勳點點頭,孩子一般靠在梅妃胸前,依賴瞧著她,麗妃在一旁垂手看著,看二人之間眼波流轉,看梅妃溫柔如水瞧著尉遲勳,尉遲勳目光中滿是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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